本文原载于《财新周刊》2019年第20期,发表于2019年05月27日 峡谷直壁间,赤水河上,正在建设的鸡鸣三省大桥拱圈高悬,远远望去,桥拱端口的作业面形同跳水运动员跃起时弯曲的跳板。
鸡鸣三省大桥位于川滇黔三省交界处,连接四川叙永县水潦乡与云南镇雄县坡头乡,预计2019年年底通车后,两地跨越赤水河峡谷的时间,将从两个半小时缩短到两分钟。
正在施工的桥拱,从峡谷直壁上伸出,从作业面下来的工人们,第一时间点上烟,庆祝平安下班。
赤水河上的工人
大桥架在赤水河峡谷的峭壁之上,到水面最大落差180米。项目经理蒋中桥介绍,因为资金、地形等条件限制,这座桥被设计为上承式钢筋混凝土箱型拱桥,施工单位四川公路桥梁建设集团有限公司综合考虑后,选择了国内少见、难度较大的“斜拉扣挂,悬臂浇筑”方式进行施工。2019年5月,捆扎钢筋、浇筑水泥的工人们在拱圈边上的半空中作业。他们头顶70米高处,是负责给工人吊运材料的塔吊,塔吊操作员张春华夫妇,每天处在整个工地的最高点,距离水面256米。
“桥二代”杨忠建在工地上调度塔吊,他是该项目的总工长。2017年被评为四川路桥工匠之星。父亲也修了一辈子路桥。工地艰苦,同事们打趣“桥二代”家庭是献了青春献子孙,同时他们也认为修桥铺路是行善积德的好事业。
她每天坐索道吊笼过河去云南,吊笼由铁皮和钢筋焊成,没有座位,一开动便不停摇晃,310米的路程,要晃20分钟。关于坐吊笼,工地上流传着一个段子,有位四川籍办公室文员第一次坐吊笼前,很害怕,打电话给工地负责人,反复确认到底有没有危险。后来索性安慰自己说,怕个什么,掉下去也就几秒钟的事。
2019年5月20日,工人们乘坐缆索吊笼跨越峡谷去工作面,每次往返就是40分钟。
因为交通不便,工地上的工人们也很少回家。“来了不想出去,出去了不想回来。”下了班之后,工人们的主要任务是“消磨时间。”大桶雪碧瓶、洗衣液塑料桶,都被张春华改造成多肉花盆。她把野百合从山上挖下来,种在工棚边,进了五月就每天起来看开花了没有。
“消磨时间”的另一个办法是轧马路,每天吃完晚饭,女工们会结伴出去轧一个多小时马路,有时候可以走一两万步。最开始工地上收养的流浪狗们每天跟着她们去遛弯,后来它们就不去了,趴下看男人们打乒乓球,或是趴在悬崖边看鸡鸣三省的山谷,看完贵州,扭头再看云南。
乌蒙山区里的彝乡
傍晚,隐没在赤水河峡谷两岸大山深处的众多村落,灯光逐渐亮起,在夜幕下灿若星光。
那时,为了卖上好价钱,水潦乡水潦村的李德全选择去较远的镇雄县城。两天的山路,提前两天就要背上李子出发,一背篓李子四五十斤,背下山就一身汗,坐渡船过河后开始爬山,中间还要蹚过一条河。两天一夜,累了困了就在路边睡一会儿,山里蚊虫多,睡不踏实,醒来继续走。到县城里李子可以卖到0.5元一斤,最后背着袋洋芋或者苞谷回来。
后来,摆渡的人家被偷牛盗马的“二杆子”袭扰,搬走了,村里人要过河只能绕远路或者冒险涉水。再后来壮劳力都出去打工了,也再没有人翻山涉水去卖李子了。
四川叙永县水潦乡,狮子山甜橙基地。高品质水果种植是当地的脱贫攻坚主导产业。截至2019年5月,当地有3万亩李子,1万亩甜橙。
四川省叙永县水潦乡水潦村,老人拖着干枯的树枝回家。因为交通闭塞,当地一直是国家级贫困县。
熊伟最后决定“打感情牌”,把老百姓召集起来,开了两个多小时的群众会,说明情况:“目前只有青苗补偿1800元,占地补偿争取下来就给,争取不下来就不给。等桥修好了,桥头立两块碑,愿意拿地出来的人家,桥头立功德碑,不拿地的也立一块碑,这块就不是功德碑。”
云南省镇雄县,一辆重庆牌照的轿车停在道路的尽头,乘客们下车向鸡鸣三省大桥观望。他们需要绕道两个半小时才能渡过赤水河。
两边的水泥路都已修到大桥的施工区域边上,只等大桥完工,两岸皆可通车。30多年没去过镇雄县城的李德全有个计划,等桥修好了,约上老伙计们包车去一趟镇雄县,看看哪里他们曾经歇过,哪里他们曾经卖过李子,“以前卖李子的地方早就变样了吧,不过地方肯定还能找到,山又不变,只是路变了”。
熊伟正组织筹建果品加工厂,他设想着大桥通车后,李子也可以深加工远销各地,村里的果品产业发展起来,乡里长期在外的青壮年们应该可以回来了。
设计:冷斌
版面编辑:杜广磊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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