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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丧尸药”“长治筋”“策划药”,新型化学合成毒品的出现比进入管制目录还快,并互联网化、国际化,给禁毒带来新挑战

文|财新记者 林子桢 郭清媛

中国版“绝命毒师”

“长治筋”,一种吸食之后让人亢奋异常的粉末状物质,在山西省长治市一带悄然兴起;由类似物质构成的“丧尸药”,在海外让吸食者以行尸走肉般的面目出现……甲卡西酮等“新精神活性物质”,正式进入国际禁毒机关的打击视野。

查禁第三代毒品难在何处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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公安部在2015年11月的一次新闻通气会上透露,目前全球的新精神活性物质,“相当一部分在中国生产”。中国成为此类被称为“第三代毒品”的系列新型合成毒品国际制造与流通链条上的重要一环,一些掌握一定化学知识的制毒者,通过改变化学配方,生产调制出与被管制毒品功效相近的“替代品”,再以线上交易、包裹邮寄等形式运往海外。制毒与禁毒开始了新一轮竞速跑。

2014年11月底,武汉某高校副教授张某,打算向国外投递两个包裹。然而这两个包裹并没有通过武汉海关的例行监测。

“当时这两个包裹上,并没有写明内含什么东西。我们通过X光机扫描,发现里面是规则的晶体,疑似化学品。”武汉海关的工作人员遂对包裹进行第二道邮检程序,即拆包检验。在提取样品进行毒品试纸检验后,结果显示其呈现“冰毒阳性反应”。

“但它既不是海洛因等传统毒品,也不是冰毒这一类的合成毒品,我们一时无法判断这到底是什么东西。”

武汉海关缉毒民警向财新记者讲述。随后的几个月里,武汉海关又连续截获了八起邮寄类似可疑白色粉末的包裹。

武汉海关通过湖北省公安厅,将这些神秘的化学品移交公安部国家毒品实验室请求鉴定。经检测,包裹内的东西名叫“3,4-亚甲二氧基甲卡西酮”,是市面出现的新型毒品“甲卡西酮”类的变种,2014年1月1日已经被列入国家一类管制精神药品名录。

甲卡西酮,属于传说中的“丧尸药”,是一种直接作用于中枢神经系统的高效精神类药物,可致幻。

● 据媒体报道,2012年5月26日,美国迈阿密男子鲁迪·尤金突然对一名路人发动袭击,将其面部大部分咬下,后被赶来的警察击毙。警方怀疑其事前摄入了致幻药物,这类药物便有了“丧尸药”之名。

● 2015年5月,一则《“丧尸药”现身哈尔滨》的新闻引起了国内民众对“丧尸药”的关注。新闻报道称:“哈尔滨市禁毒支队缴获新型毒品甲卡西酮7000克、冰毒(甲基苯丙胺)300克,收缴作案车辆两台,彻底斩断了一个山西长治到黑龙江哈尔滨的运毒通道。”

武汉海关查获的疑似国家管制精神类药品。

在武汉海关处,疑似“丧尸药”的出现,引起了有关部门的警惕。虽然邮包上的联系人信息皆为虚构,武汉海关还是通过邮件渠道倒查的方式,逐步追查到一家名叫“武汉凯门”的化学品制作公司。

2015年6月17日深夜,武汉海关联手武汉公安,突击进入该公司位于武汉市江夏区的一座仓库,中国版“绝命毒师”张某的制毒工厂就此曝光。

“它给人的第一感觉,就像一个很大的化学实验室一样,摆放着各种大型的反应器皿。我们到达的时候,它们还在运转、生产。”

参与抓捕行动的武汉海关人员向财新记者描述,整个厂区被严格细分为若干特定区域,分别屯放和制造各色原料、助剂等,“在一个房间里做出这一步骤的成果后,再到下一房间进行下一步,跟化学实验室一样。”

现场查获了大量化学品。“光蹲在地上提取厂区堆放的袋装化学品,我们就花了两天时间。”武汉海关工作人员表示,当晚现场查获有现货6公斤,其中就有10种属于当时已被列管的禁药,可以定罪。现场还有更多当时尚未被列入明令禁止范围的“变种毒品”3,4-亚甲二氧基乙卡西酮,那是制毒者为了逃避法律制裁而自行研发的替代品。甲卡西酮被列管后,制毒者转而制造乙卡西酮。

武汉海关的工作人员称,制毒者推出替代产品的初衷,是为了规避法律风险,在管制目录更新不够快的情况下,打法律的擦边球。

“替代品的吸食效果差不多,不过海外市场的反馈还是甲卡西酮更受欢迎。”武汉海关工作人员解释称,就像抽烟的人,抽惯了黄鹤楼牌香烟,“突然黄鹤楼烟不让生产了,换成红双喜之后,我们说不喜欢抽这样的,还是喜欢抽黄鹤楼。毒品吸食者的心理也是一样。”所以,制毒者根据这一市场需求,在侥幸心理作用下,仍继续生产已经被明确列入管制目录的甲卡西酮。

武汉海关的工作人员还介绍,除了现货,通过对该公司账目、生产纪录、库存纪录、销售记录的调查,这家制毒工厂涉嫌已卖出200多公斤确已列管的禁药。“当时公安部的专家来到这个制毒工厂,表示这家工厂规模已经具备了公斤级的生产能力,意思是它一个流程生产下来,可以制造至少是公斤级以上的化学品了。”

大学教授化身“绝命毒师”的故事,这在中国不是第一次。

2015年《三秦都市报》《华商报》等报道,曾是西安某高校化学教授的陆某,将制作甲卡西酮的配方提供给陈某等人。陈某等人经多次试验,成功合成甲卡西酮后,再以每公斤400元的价格卖给陆某。随后,陆某再通过物流手段将毒品转手卖给谭某,谭某逐步将毒品转卖给下线,最终这些毒品一部分流向了缅甸。警方破获该案时,查获新型毒品甲卡西酮128公斤、半成品2000余公升,缴获毒资500余万元。

张某制毒工厂的储藏室之一。张某制毒工厂的不同房间里,摆放着各式瓶瓶罐罐,分别屯放和制造各色原料、助剂等化学物质。

2015年10月12日,咸阳市中级法院对陆某等人制作贩卖毒品一案进行了公开审理。公诉机关认为,被告人陆某、陈某明知甲卡西酮是国家规定管制的精神药品,在没有任何许可的情况下,非法生产含有该药品的制品1000多公斤并向外销售,应以贩卖毒品罪追究刑事责任。

第三代毒品——
“新精神活性物质”

在一系列新型合成毒品的国际制造与流通链条上,产自中国境内的分量在加重。2015年11月26日,中国官方正面回应了这种说法。公安部禁毒局官员称,据联合国毒品和犯罪问题办公室、相关国家通报以及中国有关部门的核查,目前全球此类“新精神活性物质”,“相当一部分在中国生产”。

国家禁毒办副主任、公安部禁毒局副巡视员魏晓军介绍,所谓“新精神活性物质”(New Psychoactive Substance),又称“策划药”或“实验室毒品”,是制毒者为逃避打击,对管制毒品进行化学结构修饰后得到的毒品类似物,具有与管制毒品相似或更强的兴奋、致幻、麻醉等效果。

3,4-亚甲二氧基乙卡西酮,张某等人称其为“4号”。甲卡西酮于2014年1月1日被列管后,制毒者转而制造当时尚未被明确列管的乙卡西酮。

它在2013年《世界毒品报告》中首次被提出,联合国给新精神活性物质的定义是,没有被联合国国际公约(包括《1961年麻醉品单一公约》和《1971年精神药物公约》)管制,但存在滥用,并会对公众健康造成危害的单一物质或混合物质。联合国毒品与犯罪问题办公室预测,该类物质将成为继传统毒品、合成毒品后全球流行的第三代毒品。

武汉市公安局禁毒支队的工作人员具体对财新记者描述,目前,通俗来讲把毒品分为三代。第一代,是以海洛因为代表的传统毒品,以植物提取为主;第二代,即以冰毒、K粉、摇头丸为主要流通品,多为化学合成;第三代毒品即新精神活性物质,甲卡西酮的变种形态即属这一类毒品。

北京市禁毒教育基地的工作人员告诉财新记者,之所以称“策划”,是因为制毒者会根据毒品在市场上的需求量,结合法律管制漏洞,圈定生产目标与范围,有策划地进行生产。

“大多数新精神活性物质是从欧美发达国家实验室中‘设计’出来的,其深加工环节和消费市场也主要集中在国外。”魏晓军透露,长三角等地一些具有化工、医药知识的人员受境外贩毒团伙利益诱惑驱使,通过互联网、电话等方式联络,根据境外不法分子品种、数量等需求,采取订单式生产并经邮寄等渠道输出,并利用各国管制差异逃避打击。

北京大学中国药物依赖性研究所副所长、国家药物滥用监测中心主任刘志民此前在接受财新记者采访时介绍,国际已经列管的毒品一共有234种,而根据联合国的报告,截至2014年12月,近几年新出现的并已在人群中引起滥用、却未被联合国《麻醉药品公约》和《精神药品公约》列入管制的物质(即“新精神活性物质”)有541种。

“这500多种新精神活性物质绝大多数都是化学合成的,也有少数是天然来源的,比如‘阿拉伯茶’。”刘志民说。

2015年3月,一个名叫田海军(Haijun Tian)的中国公民从中国抵达洛杉矶国际机场时被捕,美国国土安全部、联邦毒品管制局等执法部门认为,田海军在中国制造了巨量违禁新化学合成毒品原料,然后以粉末形式通过快递出口到美国中间商手中。田海军实验室制造的这些原料,可被用于制造一种类似于大麻的合成毒品,美国中间商只需要对其进行简单的化学反应。《纽约时报》的一篇文章将田海军称为“世界最大的合成毒品制造商之一”。

然而,让中国公众开始知道中国成为此类“第三代毒品”生产源头的,是2015年9月一则“澳洲丧子父亲来华卧底调查致幻剂”的消息。9月13日,澳大利亚第九频道《60分钟》播出纪录片《卧底在中国》,讲述了一名澳大利亚少年因服用致幻剂跳楼身亡后,其悲痛欲绝的父亲假扮成富豪,卧底找到一家位于安徽合肥的合成致幻剂原料生产商的故事。

《卧底在中国》节目截图。图片来源:澳大利亚第九频道

2015年10月1日起,中国正式施行《非药用类麻醉药品和精神药品列管办法》(下称《办法》),其中的《非药用类麻醉药品和精神药品管制目录》一次性增列116种新精神活性物质,国家毒品实验室对财新记者表示,加上前期已列入《精神药品品种目录(2013年版)》的13种新精神活性物质,目前管制总量达129种,覆盖当前全球九大类新精神活性物质。覆盖除植物类(已在2013年12月收录入精神药品和麻醉药品列管目录)外的其他八大类新精神活性物质。湖北张某制造的“变种”3,4-亚甲二氧基乙卡西酮,也被此次《办法》列入管制范围。

非药用类麻醉药品和精神药品

未作为药品生产和使用,但具有成瘾性或成瘾潜力,且易被滥用的物质,范围既包括新精神活性物质,也包括过去在麻醉药品和精神药品目录中已经列管的非药用类品种,比如冰毒、海洛因、大麻等。

——《非药用类麻醉药品和精神药品列管办法》

“事实上,新精神活性物质与已被列管的麻醉药品和精神药品,性质是一样的,已经在人群中出现了滥用,造成了严重的公共卫生问题和社会问题,严重的会导致死亡。”刘志民对财新记者表示。

上述物质在国内的生产和销售之所以最初并没有列入管制,公安部禁毒局侦查指导处处长赵仲忱解释,这类新毒品的贩卖和消费地区主要在欧美,中国对此最初的反应属“末端反应”。“我们原来不知道全球有这样的物质,但是不断地接到国外执法部门发来的协查函,告诉我们中国生产的某类物质流到国外去,给当地人员带来危害,当地的滥用极为严重。”

张某等人记录毒品生产情况的笔记。

“这类物质在国外列管之后,当地人不能直接去制造,就通过网络和我们国内化工类制造企业取得联系,我们国内企业‘接受邀约,订单生产’。”他介绍,国内一开始并没有把这些物质当做毒品,“但现在我们知道了国内有这样物质的生产,我们现在的反应非但不是末端的,且是主动主导打击这类现象”。

国家禁毒办有关负责人表示,下一步将推动最高法、最高检等部门及时制定新增列的116种新精神活性物质的定罪量刑标准。

“不知道是什么东西”
的“长治筋”

根据财新记者的调查,新精神活性物质不完全是设计、消费“两头在外”,它曾在中国某些区域流传过。

新精神活性物质中的甲卡西酮,在国外称为“丧尸药”“浴盐”,在国内则有一个俗称——“长治筋”。

在山西省长治市,财新记者曾随机搭乘了四辆出租车,四位司机中有三位表示,“长治筋”盛行的时候,他们都抽过。这种白色粉末状物体,曾是晋东南一带颇受欢迎的“提神药”。

长治市公安局禁毒支队工作人员称,长治的甲卡西酮吸食情况,大概经历了从无到有、从少到多、从灭绝到死灰复燃三个阶段。

2010年初,长治市出现了一种俗称为“筋”的毒品,在当时的毒品市场一出现,价格就在3000元至6000元不等。

“当时,我们公安机关并不清楚‘筋’的底细,2010年上半年,本地公检法对此类案件一般都按咖啡因处理。”

长治市公安局禁毒支队工作人员表示,“筋”的滥用迅速蔓延,社会上议论纷纷,领导也批示要求严厉打击、查明来源,公安机关压力很大。

● 2010年8月28日,长治市公安局禁毒支队破获了以陈林锁为首的特大贩毒案,缴获毒品“筋”50公斤。

● 2011年1月10日,长治市公安禁毒部门和技侦部门联手破获了以赵彩平、赵志伟夫妻为首的家族经营特大贩卖甲卡西酮案件,缴获甲卡西酮375公斤。

● 2011年3月22日,长治警方再破获一起以郭建平为首的特大贩毒案,缴获甲卡西酮107公斤。

上述贩毒人员的上线,也在警方的摸排调查中渐渐露出真容。

● 2011年4月17日,长治警方一举破获了以河南安阳人李五只为首的特大贩毒案件,打掉其位于天津市的甲卡西酮生产厂家。

在这一阶段,甲卡西酮在毒品市场上的价格一路飙升。从一开始的每公斤6000元-12000元不等,到2010年的后半年就上涨到每公斤6万元,2011年又上涨到每公斤10万元以上。

2011年“4·17”特大贩毒案件的破获,给长治市的甲卡西酮吸贩毒活动带来致命打击,市场明显萎缩。由于失去货源,当时毒品市场上甲卡西酮的存货1克狂涨到1500元-2000元不等,合每公斤150万-200万元。2011年的后半年至2013年的两年多时间里,甲卡西酮在长治基本灭绝。

张某制毒工厂的实验室之一。

长治警方认为,甲卡西酮之所以能在短期内迅速占领长治市毒品市场,最重要的原因是“发现之初都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”。

根据长治警方提供的资料得知,长治市及周边地区早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,民间即出现吸食咖啡因的风气,因为这有利于当地煤矿工人以及煤运司机,可以维持长时间连轴作业。到上世纪90年代,为了使吸食者更感兴奋提神,贩卖者开始往吸食的咖啡因中加入添加剂,这种添加剂在毒品市场上俗称为“筋”。当初添加的“筋”是麻黄素,后来由于国家对麻黄素加大管制而难以获得,加上海洛因和当年的“新型毒品”冰毒等的出现,给毒品市场带来冲击。长治市公安局禁毒支队工作人员认为,实际上当时长治的咖啡因市场已经出现萎缩。

原来吸食咖啡因的群体,大部分是拒绝海洛因和冰毒的——他们认为海洛因和冰毒是毒品,吸食容易成瘾,而咖啡因和“筋”不是毒品,吸食不会成瘾,危害不大。2010年,当贩毒者将甲卡西酮引入长治,并披着“筋”的外衣大肆贩卖时,甲卡西酮得以迅速在长治蔓延泛滥。长治市公安局禁毒支队工作人员认为,其中一个重要原因,就是吸食者不认为“筋”(甲卡西酮)是毒品,这迅速吸引了原来吸食咖啡因和吸“筋”的群体。另一方面,新产生的冰毒吸食者群体,在断货时也用“筋”解决所需,结果发现这种“筋”比冰毒还有效,也开始把“筋”作为吸食之物。

长治警方强调,甲卡西酮不仅仅在长治存在,也存在于其他省份和地区,“长治只是甲卡西酮问题的最大受害地,而不是主要生产地。”

主要生产地在哪里?目前并没有权威定论。财新记者根据目前已被查获的诸多个案统计,国内至少山西、陕西、天津、湖北、湖南、吉林、河南等地都出现过新精神活性物质制贩案例。

湖北张某的制毒工厂位于武汉本地;在山西长治警方2011年破获的“4·17”特 大贩毒案中,主犯的甲卡西酮生产工厂位于天津;长治本地亦有制造甲卡西酮窝点被警方清查,两起案件的原料和设备来自河南郑州;在长治与辽宁营口警方2013年3月联合破获的重大制贩甲卡西酮案件中,毒品从湖南长沙、吉林长春两地的工厂流出;得到西安化学教授陆某传授制毒秘诀的陈某,曾在陕西省渭南市租用化工厂房,开始甲卡西酮的试验和批量制造,后转至陕西省三原县继续生产,直至事发。另据魏晓军的介绍,长三角地区也被认为是一些具有化工、医药知识的制毒人员活跃的地区。

制毒与禁毒的竞速跑

对新精神活性物质的查禁,远比前两代毒品更难。

“它是一大类物质的总称。”国家毒品实验室工作人员对财新记者介绍,新精神活性物质具体包括九类(合成大麻素类、卡西酮类、苯乙胺类、色胺类、氨基茚类、哌嗪类、氯胺酮类、苯环利定类、植物类及其他类),每一类中又有数百种单一的物质。

从结构上来说,新精神活性物质又可大体分为两大类。一类是延用已有毒品的主体结构,但又对其结构进行细微修改,“比如一棵大树,树干不变,在这里或别处加一个小枝桠,就不是原来那棵树了。”该工作人员解释。另一类则是完全创新,靠化学物质合成。

尤其是前一个特点,使制贩者有机可乘,钻管制目录的漏洞,逃避法律制裁。魏晓军表示,新精神活性物质大多尚未列入国际管制目录,具有制造上的主观故意性、法律上的非管制性、种类上的多样性和快速更新性、滥用人群的广泛性以及社会危害的严重性等特点。

这类毒品的更新速度特别快。

“就像那棵大树,把一根枝桠改插在上面还是下面、左边还是右边,都可以变化出一棵不同的树。”

另一类则是完全创造出的新结构物质。除植物类外,其他新精神活性物质均是靠化学物质合成。

国家毒品实验室工作人员对财新记者解释,制毒者只是对现有毒品分子式的位置进行极小的变化,就可以变化出很多种化合物,不断更新,且这些新变化出的化合物还不在管制之列。

另一方面,在查办相关案件时,这一特点也让缴获毒品的检验和鉴定面临不小的困难。国家毒品实验室工作人员告诉财新记者,检验需要有纯品(即已知为某化学品的高纯度标准物质)作为参照,才可确定是某一种物质,但新精神活性物质更新速度太快了,新物质层出不穷,检验难度很大,“可能等我们跟上这个新物质的时候,它可能已经不生产了,又出下一代产品了”。

该工作人员举例,九大类中的合成大麻素类,从2011年开始流行到现在,已经出到第八代产品了。

“说第八代都是老的数据,现在可能都已经出到第九或第十代了。”

在这种情况下,法律法规和管制目录必然滞后于新型毒品问世的速度,全球的制贩者正是利用这一特点逃避监管和制裁。

就有关部门已经查获的案例看,新精神活性物质的交易方式也很隐蔽。武汉海关缉私局办案人员介绍,制贩者通常会选择伪造品名。国家毒品实验室工作人员也表示,国外最常见的方法是以植物肥料、香料等方式寄送运输,并在包装上标明“非人类食用”字样。

“这类毒品最初的形态大多是粉末状或晶体状的固体,但为了追求更大利益或更隐蔽地销售,制贩者还会把它添加到其他物质当中,比如将新精神活性物质溶解之后喷涂在叶子上,就可以像卷烟一样卷着吸。”国家毒品实验室还发现有加到巧克力、果冻、液体里的案例。

甚至“邮票”也能作为一种伪装形式。

警方曾见过一种印有各种图案、状似小型邮票的厚贴纸,制贩者将“邮票”浸入融化了的新精神活性物质中,吸毒者可以将这种特制“邮票”置于舌下含服。

该人士介绍,纵观三代毒品,基本都起源于国外。海洛因和冰毒最早都是研究出来做麻醉剂或镇痛剂等药用的,后来才出现滥用;新精神活性物质最早也是国外医药公司、科研单位或大学教授研究出来,作为新药使用,后来发现这种化合物滥用的弊端更大,就叫停了,但有一些不法之徒利用这类化合物作为毒品去传播和滥用。在这种情况下,中国充沛的化工制造能力被贩毒网络利用,就成了自然而然的事。

赵仲忱在回答财新记者关于互联网是否为查缉管控难点问题时表示,境外不法分子与国内制造商联络的主要渠道就是网络,“销售也主要通过网络进行联系,再通过邮递物流等其他渠道,输送到国外去”。他承认,治理网络涉毒,尤其是新精神活性物质问题,确实是一个大难题。

赵仲忱介绍,公安部和国家禁毒办在2015年初组织开展了为期三个月的网络扫毒专项行动,破获一批大案,有的案件涉及数千人。他认为,要加强对此类新精神活性物质从中国生产出口海外的力度,还要发挥网络服务商的主体责任。“我们发布了《互联网禁毒公约》,组织互联网企业主动在网上搜集非法信息,进行删除。同时我们也提醒国外的执法部门,国外也要开展网上不法信息的清理。通过我们的技术手段,从中还要挖取一些线索,侦破一些案件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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